翌日。

人質男千恩萬謝地送給黃宣等人一輛馬車，還有楚亦凝從他家裏搜出來的200個塔勒。

黃宣是接觸過這種舊銀幣的，但在普魯士和薩克森，同樣名字的銀幣價值又有不同，加上相隔百年，他也不敢確定200塔勒值多少錢。但看人質男痛心疾首的樣子，應該比馬車還要值錢些。

馬是駑馬，放在中國，就是耕田用的。大約從30年前開始，德國緩慢地從宗教戰爭的窘境中回覆過來，牛馬的價格也開始回落，但牛價比馬價要高得多，普通領主就很少養牛了。

車走得尚算平穩，黃宣預測大約就一小時十幾公裏的樣子，但比人跑步還是快了不少，世界級的馬拉松選手3個小時也就跑42公裏而已。

楚亦凝方位感極好，不用看地圖，只聽人描述，就能將位置算個八九不離十。馬車上的農民不太會說話，卻學會了黃宣翹大拇指，總是這麽比劃著——他很少離開古堡，路還沒有楚亦凝熟悉。

離開城堡個多小時，黃宣還不太習慣與楚亦凝交談，卻就著車廂裏昏暗的光線，偏著頭瞅著她，期望著顛簸的路面能讓兩個人的肩頭碰撞一下，心裏暗罵該死的德國人，把個兩人車廂修得像是能坐四個胖子一樣。

楚亦凝伸頭出去認了一下路，回首就見黃宣的目光在自己的脖頸胸部巡視，不由嗔怒道：“你看什麽？”

黃宣見她也不是真地怒了，嬉笑著道：“你認識賽義德？”

他臉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裏其實很焦躁。剛進入P001的能頓帶尚不覺得，這刻回想起來，楚亦凝竟然跟著進來了，情況就太詭異了。

楚亦凝一下子被他的問題給吸引了過去，反問道：“你怎麽認識他的？”

“你看，我們又回到一人問一個問題上來了，其實這樣做很公平。那我先回答。”黃宣用調侃的語調道，“我很擅長巔峰對決，賽義德又是個巔峰對決的fans，就是這樣認識的。”

他咬文嚼字地就說了“怎麽認識”的問題，對楚亦凝判斷兩個人的關系幫助很小。管理局的委員小姐卻是個守信的人，道：“他在管理局做過一段時間的時空戰士，後來又負責訓練時空戰士，兼作指揮，很了不起。”

黃宣想起賽義德上一次賣給自己的生物戰艦，就知道他能量不小。再想想他一個時空戰士，憑功勳就有資格進入綠塔19層，的確是很了不起。這段日子賺取權限，可讓他知道拿到6級權限有多難了。

楚亦凝見他思考，也不催促，又指點了馬夫位置，方才用清亮的聲音道：“那我再問你，對這裏了解多少？”

“你可是出了個大問題，我太虧了。”黃宣失笑道，“而且你看我連話都不會說，能了解多少？”

楚亦凝相當懷疑地看著他。上次在威尼斯，就是類似的懷疑，現在的懷疑則深入了一步。畢竟，黃宣表現得太像是貴族了，而要了解如此詳細的歷史，遠非普通的學校所能教導出來的，更大的可能還是家族內的圖書館。

撇撇嘴，黃宣也不看能量屏，隨口道：“你還懂得德語，還能說出領主什麽的，不比我強？”

“我是在學校裏學的判斷學。”楚亦凝說著醒悟道，“你沒學過？”

“自學。自學。”黃宣知道自己語失，有些支吾。

楚亦凝鍥而不舍地道：“你沒學到判斷學，還知道領主等等？你還說附近的魯爾區，莫不是來過這裏？”

黃宣苦笑連連地道：“我哪裏能來過這裏？就是了解一些罷了。”

他撒了謊，楚亦凝卻是信了。她本就不相信黃宣還真的能來過這樣的封閉位面。

為了避免接下去更深入的話題，黃宣重新將問題扯到了位面世界，問道：“侯君龍最先在和人打架，為什麽？”

楚亦凝輕笑兩聲道：“對方是綠松家族的子侄，你不認識？”

黃宣臉都綠了，好死不死地自己撞到槍口上，喬裝詫異地道：“為什麽我應該認識家裏的每一個人？”

這話還真地就他這樣的紈絝子弟能說出來。家族小的自不必說，有些上進心的，像是黃歷銘那種——雖然討人厭得很——可還是把家裏每個人記得清清楚楚。黃宣就不這樣了，直系的還知道，剩下的旁系子弟，不用出三服，沒見過面的多了去的，或者見過了，他轉念又忘記了。

楚亦凝就出身在伽馬位面，但從小被師傅抱走，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也沒多少機會了解家族內部，對黃宣的話心裏就讚同了，少了些迫問。

經過這麽一遭，黃宣徹底乖覺下來，楚亦凝有什麽問題，他也是能編就編，不能編幹脆閉嘴，總之自己是不再問了。在沒有能量的情況下，兩個人的實力都有衰減，可從武力上看，黃宣還是弱得可憐，自不會去招惹楚亦凝。

如此下來，楚大小姐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來。隨著天色漸晚，車廂裏逐漸沈寂下來。

……

18世紀初的德累斯頓，正是它最繁華的時候。作為薩克森王國的首都，易北河岸邊的德累斯頓有著悠久的歷史和悠久的資產積累。

而它最幸福的發展期，就在於奧古斯塔斯繼承波蘭國王之後。為了向波蘭人和整個世界宣揚他，奧古斯塔斯二世開始了拼命打扮德累斯頓的時代，並成功地將之打造成了歐洲的時尚之都。

代價則是，整個薩克森被壓榨得筋疲力盡。造成這一後果的另一原因是奧古斯塔斯二世與瑞典國王查理十二世的競爭，他甚至需要出售領土來換取金錢。

黃宣和楚亦凝都不知道奧古斯塔斯二世的貧窮程度，以至於在進入城市後，都顯得很興奮。

小黃同學熱血地回憶著楚亦凝拉著自己的胳膊奔跑的情景，誰知道她進城的方式竟然是秘密潛入，比黃宣的方式更簡單直接。

繞過了看守的小兵，楚亦凝直接在街上尋了個人就問奧古斯塔斯二世的居所，虧得她長得漂亮，也把人家嚇得夠嗆。

德累斯頓放在現代終究是個小城，很一般的繁華在18世紀人看來已經是了不起了。此時的德國人，最羨慕的是路易十四，包括奧古斯塔斯二世在內的選帝侯們，用盡一切辦法去模仿路易十四的排場——覆雜而奢華的西方貴族生活，在路易十四的手上發揮到了極致，並從巴黎向全世界滿溢，甚至仍然影響著21世紀的人們。

而奧古斯塔斯二世的居所，也被建造得像是凡爾賽宮一般富麗堂皇。

門口的衛士是精選出來的高大擲彈兵，高昂的脖子粗得好像不能勒斷一般。黃宣還在判斷對方的戰鬥力，就被楚亦凝拉扯著要從宮墻上跳進去。

黃宣趕忙拉住她道：“你想幹什麽？”

楚亦凝奇怪地道：“抓奧古斯塔斯二世為人質，然後用他的錢購買煤炭和木材，再填到森林裏去。就是不知道要用多久。”

黃宣幾乎醉倒，道：“你們的學院就是這麽教的？”

楚亦凝臉一紅，她是有些急切了，但卻堅持道：“那你有什麽意見？”

黃宣撇撇嘴道：“我不喜歡那麽暴力的。而且照我說，這個時代的德國貴族，就算是有錢的，也不見得會放在家裏。最有錢的是法國人和英國人……”

小黃同學警覺地住嘴不語，楚亦凝嘴角翹了起來，笑容淡雅誘人，道：“還說你沒有學過判斷學？”

“自學，自學。”黃宣嘆了口氣道，“我是這麽想的。德國有7個大的選帝侯，唔……裏面有，總之小的諸侯國無數，這位奧古斯塔斯就算極富，我猜也富得有限。”

“哦？”楚亦凝認真聽著，小模樣讓黃宣直吞口水，他現在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年輕了。

戀戀不舍地將目光投向地面，黃宣看著地板道：“我這麽想的，奧古斯塔斯是波蘭國王，他的錢總不能都放在德國，而且他的錢裏大部分都是固定資產，我們就算是搶劫，搶的也不多。再加上，他只是這麽多諸侯國裏的一個。我就猜，若真的是試煉位面，任務不能真那麽簡單吧？”

楚亦凝將黃宣從上到下，從下到上看了兩遍，仿佛為了測試一樣地道：“那你說怎麽樣？”

黃宣勇氣大增，被小姑娘壓抑的情緒釋放出來，目光火熱地道：“若是我說得對，接下來你就要聽我的，可以提出意見，但最後要以我為準，我們齊心協力離開這裏。”

他這麽說，最大的理由還是為了P001的管理權。雖然洛林說最高權限不失，就一定是他拿到管理權，可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麽決定？這個位面已經夠古怪的了，誰知道它用什麽標準決定管理權限？黃宣覺得，若是自己當頭，哪怕是算貢獻度也不用怕了。

楚亦凝還是上上下下地看黃宣，須臾道：“離開之後，協議就作廢。”

“你還沒過河，炸藥都準備好了。”黃宣調侃一句，點頭道，“成。”

“那我聽你說了。”

黃宣心虛地大笑兩聲道：“按照中文來講，你應該說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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